´◡`

梦魇x貘

LOST DREAM

修伊x利克斯
 
在失去了太阳的世界,高傲的貘游走在冰冷的阴之月勾勒的光轨上。按照一贯的时间,他该去享用被他视为美餐的丽比卡的噩梦了。
食梦的貘长着丽比卡的外形,浅棕色的长发编成年轮一样的三股绕在颈上,漆黑的尖耳与勾尾像死神的链枷,他眯着琥珀般通透的眼睛,要用这利爪将梦魇带入墓穴。
黑夜为他编织了修身的衣袍,白天赖以沉眠的森林被他抛在身后,沿着枯黄草野去那塞满了熟睡的猫的城市吧,脆弱的种族,总被不值一提的事物困扰……嗯?
谁在唱歌?
一片树木皆被焚尽了的旷野,传来悠长的歌声。
貘便循着歌声悠然而去。他不是喜欢这歌,他只是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一只怀抱着琴的梦魇坐在旷野中耸立的矮石从中,月光落在他的歌声上,就像一场悠扬的美梦一样。
“是你呀,食梦貘。多美好的月光啊,空气仿佛是夜空般的深蓝色,像一首赞颂宇宙之美的诗歌。我为此作了一首曲子,你愿意与我一起歌唱吗?”
红棕色长发的梦魇微笑着向貘发起了邀请,他绿色的眼睛像青翠的湖泊。昂着下巴的貘想。像森林北方的镜湖,总有大意的猫在上面摔倒,再陷进去……
“我只是来享用我的猎物。”于是貘这么说,“可有遗言?唱歌的梦魇。”这只梦魇没有攻击他,没有发出诅咒,那么他也可以听一听他的遗言,帮他收好他的琴。可并不是因为他喜欢他的歌。
“啊呀,可我并没有给猫们带去不幸,也没有让猫们在梦中溺亡。”梦魇微微抖了抖那尖端泛着白的耳朵,相同色泽的尾巴不安地扫了扫,“我只是太痛心那些消亡于时间长流的古代歌谣,我将它们编成了世界上最长的乐曲,在梦里去唱给曾说过要复兴遗迹的猫们听,也许我唱过了整夜。”
“这是一件好事。”貘听了后说,他高昂的下巴使他露出了辫子下看似脆弱的脖颈。“而你是一个梦魇。做了好事的怎么会是梦魇?如果你不能让我相信你,我会立马吃了你。”再扔掉你的琴。他在心里补了一句。
“可我该如何让你相信我呢?”梦魇闻言苦笑道,“我此时只想与你一起在月光中唱歌呀。”
“那么我来讲一个故事可好?正是关于这首歌的;
“深埋在血脉深处,拨动心弦的悠久长调呀,你被风销蚀在了林碑中吗?与神纪的黄昏一起,与逝去的爱人一起,消失在了无际的纪元中;
“那是个郁郁寡欢的商人,他是为了能咏唱出神之纪年的曲调才成为一名能走遍千山万水的商人的。他总是说:‘丽比卡女神呀,将古老的诗重演于现世吧,就像为失去尾巴的猫再缝上一根木条,填补起躯体的缺失,用诗填补心灵的缺憾吧。’
“为此他像一只失去了躯体的一部分的猫一样,抱着探求良药的愿望走过了七条河流,翻过了七座山脉;在白天他为阳之月作了金色的诗,用他贩卖的猫眼石与青金石来赞美,在夜晚他为阴之月作了银色的诗,用他转手的薄荷叶与桔梗花来赠喻;
“他是一只多么善良的猫呀。于是当他跨过第七条河流,翻过第七座山脉时,他不得不停了下来:‘这里的猫为什么是不完整的呢?’他说,‘他们为什么有的失去了一只耳朵和眼睛,有的没有了一侧的手臂与足?’
“‘他们多么痛苦呀。’他同样痛苦地说,仿佛他也患上了这可怕的病症,‘我那将残缺的躯体比作没有歌谣可以吟唱的遗憾的比喻是多么残忍啊,我的痛苦怎么能赶得上这些猫们万分?我拥有的一切都是多么的美好啊,比起失去完整的躯体,饱受残躯烧灼的痛苦,失去古老的诗又算得上什么呢?失去了健康的,完整的,愉快的听者,歌谣的书写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留在了这个患有躯体缺失之症的地方,用作为商人的金钱与资源来治疗病症。他不再想过有关远古歌谣的一切,可那不曾经是他支柱一般的愿望吗?我多么希望有猫能将它们传颂下去呀。我便将我所知道的诗篇,全部编成了一首歌,去他的梦里唱给他听。”
梦魇敲打着琴弦,唱歌般地将这个故事讲给了貘。
“食梦貘,你相信我了吗?”梦魇微笑着,微微侧着头对表情不知何时染上忧虑的貘说,“如果你一定要吃了我,请让我跟你一起唱首歌吧,一首就好。”
“我相信你了。但这一定是你成为梦魇的原因。”貘缓缓地说,或许他还沉浸在梦魇的歌声里,“你在梦境中用歌困住了这只猫,他要怎么去拯救患上病症的猫们?”
“但我不会吃了你的。阴之月已经升到中天了,我仿佛看到黎明红色的爪子要来抓它了。”我可不会跟你唱歌的。貘闭上眼,摆出了坚决的姿态,离开了这片旷野。
貘感觉到他不曾进食的身体在抗议,但他一点都不想吃了这只唱歌的梦魇,或许是因为那个故事的悲怆太过真实,仿佛他也尝到了那无助的痛苦一样。
“你要走了吗,食梦貘?”唱歌的梦魇用惋惜的语气冲他的背影喊道,“你不吃我了吗?可如果是你的话,吃了我也无妨呀。这样我可以在你的身体里,一直为你唱歌了。”
“不需要,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貘大声地道,消失在了梦魇与月亮的视野中,钻进了他所居住的森林里。
 
第二天的夜里,按时出行捕食的貘照例穿越森林去向城市。属于黑暗的静谧空气萦绕在他的四肢上,就像这是属于他的力量一样。
可就跟约好了似的,他又一次听到了歌声。
他皱着眉头搜寻着由枯黄草野指引的通向被焚尽了树木的旷野的路,但歌声显然是更好的接引者,循着这清遂的歌声而去,他不一会就看到了那只像个真的吟游诗人一样,用斗篷和无数的布条裹着自己的,弹着琴的梦魇。
“你来啦,食梦貘。”梦魇停下歌声,冲貘微笑道,“今天我为你写了一首歌,这样即使你要吃了我,我也能将这歌声留下,陪伴着你。”
“我不需要歌声。”貘用冷漠的语气说,“你的歌坏了我的胃口,我更不想吃了你。”
“哎呀,我还以为你愿意跟我做朋友,愿意跟我一起唱歌了呢,当你再次来见我的时候。”梦魇露出了苦涩的表情,尽管他仍是笑着的。“那么为了让你胃口好,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可好?既然你来这里,对我说了话,我也该尽到一个朋友的责任,让你不要空着肚子度过长夜。”
“不用!我这就会沿着枯黄的草野,那条通往城市的路,去享用那些脆弱的猫的噩梦。”貘看起来生气极了,他几乎就要离开了,可梦魇就像是没听到他的宣言似的,仍敲打着那把古老的树干一般的琴,弹奏着仿佛是自然本身传唱出的曲调。
“让我来为你讲述一个爱情的故事吧,亲爱的食梦貘。”梦魇的脸上浮现了温柔的表情,随后又变得忧郁了;这也许只是光的错觉。“猫们都说爱情是最好的食粮,比火焰还甜美,却又跟融化的雪一样悲伤;
“在这胸腔中躁动不安的,是什么呀?脑中划过的闪耀光点,是星辰吧;这些灼热的漩涡从何而来?但就这么被燃烧殆尽也无妨。
“她总是对书里的,对诗中的爱情付以炙热的心;她是个高等猫,住在砖砌的高房,她不屑于她手边的一切,铜舞鞋、银餐具、金蚊帐,她只对爱情饱含幻想。
“她是多么爱那位长着光滑尾巴的神秘的猫啊:‘他的耳朵尖锐像胸骨角,他的尾巴光滑像生内脏;他的声音多么粘稠,他的笑容多么冰凉;他是魔鬼派来引诱我陷入爱的泥潭的吗?一定是的,从没猫能如此被我爱上。我愿意随他而走,我愿意放弃我所有,走出这砖房,去住木屋,抛开高等的身份,即使去做娼妇。’
“于是魔鬼将她带走,她的灵魂尚在躯壳中,她的肉体却不知已沉浸在何处;她坚定地认为孩子是爱情的阻碍,所以她不允许任何猫留下纯白的种;她说道,我是魔鬼的爱人,我将赋予你们爱情的怜悯,向你们敞开的只有躯体,不会有我的心。
“她认为这正是爱情;她同时感受着几乎将身躯燃尽的烈火,与几乎将心灵湮灭的冰霜;‘这是多么苦涩而又甜美的果实啊,这毫无疑问是爱情啊。’
“可我为什么只感受到悲伤呢?食梦貘。于是我将我听到过的所有关于爱情的诗,也编成了一首歌。这首歌非常短,我想不消半夜就能唱完;但她已经不再做梦了。”
梦魇带着仿佛无法抹去的忧郁,唱歌般地将这个故事讲给了貘。
“食梦貘呀,爱情不应该是最美好的东西吗?可在这个我唯一见过的追求到了理想的爱情的故事中,我只感到悲伤。”
“让我来告诉你悲伤的原因吧,愚蠢的梦魇。”貘绷着僵硬的尾巴尖,尽量冰冷地说,“因为你没能从魔鬼那里抢走一个灵魂。像你这样连梦都无法带达的梦魇,连被我当作食物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他大口地呼吸起夜晚带着水汽的空气,要逃离什么的一样从那堆矮石上别开视线,“我不想再看见你、连同你难听的歌一起!最好别让我第三次跟你说!”于是他再一次在一个没有进食的晚上从一只梦魇面前离开了,甚至像是落荒而逃,险些要被树桠绊到。
“食梦貘,你将这个故事当食粮吃下了吗?你可不能空着肚子呀!”梦魇在他身后喊道,语气焦急得好像他们从不是貘与梦魇,而是两只能自在地捕猎的猫。
貘无法回应思虑着他的梦魇,他此时只想沉睡在即将到来的白昼中,忘却饥饿与不知名的慌乱心情。
 
第三个晚上,貘仍像一只困倦的猫,趴在他的树巢中一动不动。月光与夜色的精灵呼唤着他,冰冷的雾气与露的结晶敲打着他,他仍一动不动的,趴在他的巢中。
他感觉自己度过了漫长的两天。他为什么不吃了那只梦魇呢?饥饿的利刃已经像荆棘一样缠住了他,而这一根根尖刺却如同清脆的乐符,在他耳边哼唱着动听的小调,这让他似乎沉睡在了安详的河流中,被彻骨的水流包裹着,流向了甘甜的梦。
而后他隐隐绰绰地,又像是听到了那总会从一片只剩下烧灼的痕迹的旷野传来的歌。他想,也许我的树巢沾上火星,也会变成那样?变成只有一只唱歌的梦魇的空旷?
也许那样才好。他放任自己的头脑随着歌声的静流而去,用一点也不像他的想法想道。那样的话,我终于能承认他的歌声与琴声是多么的动听了,他是一个多么合格的梦魇,将身为天敌的我也牢牢魇住了。
“食梦貘,食梦貘。”貘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正轻轻捏着他的耳朵,就好像他们真的是猫一样,他发烧了,而他在测他的体温。
“你在发烧,你饿极了,你为什么不吃了我呢?如果吃了我能让你好起来,请你无论如何都吃了我吧。”梦魇难过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貘动作细微地摇了摇头,看上去像极了一只撒娇的猫在蹭着关心他的猫的手。
“你怎么不唱歌了?你这可怕的语气,就好像我马上就要死了。”貘尽力轻松地说,可以的话,他一句话都不想说,让这家伙唱歌就够了。
“如果你想听我唱歌,吃了我就可以了,我会在你心里唱歌的,永远地。”梦魇似乎是想拥抱他,张开了手臂趴了下来,像要与他共尝一份死亡一样。
“……故事。”貘说。他跟他贴得近极了,这样很好,他看清了他森林结晶一样翠绿的眼睛,也看清了那双眼睛里奄奄一息的自己。而且他不用费力就能发出能让他听到的声音。“再讲一个故事给我,你唱歌的故事,我就吃了你。”然后他阖上了眼睛。
“我没什么故事了……”梦魇的声音染上了竭力恸哭后般的沙哑,“但如果这能让你……那么我来为你讲一个关于世界的故事吧。”
“有一天啊,丽比卡的祖先,被称为二杖的种族,开始被世界排斥了。当他们睡着时,永无止境的噩梦缠绕着他们。当他们劳作时,花草树木都化作利刃,划伤他们。他们向仁慈的女神询问,尊贵的丽比卡呀,为何要将我们置于这样的境地呀?是我们没有及时地奉上祭品吗?是我们没有虔诚地朝拜吗?女神呀,连天上落下的雨都在腐蚀我们的皮肤啊,请您再次眷顾我们吧。而丽比卡无法回应他们,她正在哭泣,她在为即将消失的二杖们哭泣。孕育了一切生命的仁慈的女神,对世界本身的决定却无能为力,她唯有哭泣,对着她的又近却又遥远的子民。”
“唯有无力的悲痛。对于永远的……又近却又遥远的我们……”
貘听到这里,想要回应道,是女神在哭泣还是你?脆弱的梦魇。但他没法回应了。那些温柔的歌声和温暖的体温,都好像离他很近,而又遥远。好像永远常伴他身侧,却又永远无法触及。
我要再次去往梦里了,唱歌的梦魇。你用歌声编织的梦。
 
“…………利克斯?啊,原来你也睡着了啊。”
黑耳朵的魔法师在一片柔和的琴声中醒来,他撑着桌子的手肘完全酸了,看着弹着不知是安眠曲还是起床歌的吟游诗人,险些与梦里荒诞的景象重叠。
“在你这里总能……哈啊。”看起来应该是在给自己提神的吟游诗人打了个哈欠,“不小心地睡了过去。太失礼了,我来为你唱一首作为补偿的歌吧。”红棕色长发的吟游诗人微笑着说,“你看上去累极了,魔法研究很辛苦吧。”
“嗯……可能我该开始研究点梦的魔法了。”魔法师用耳语的音量回答道,又像在自言自语。梦境中毫无勾连的逻辑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多久没做过这么丰富的梦了?
“你说什么?利克斯。”吟游诗人调整着前奏的音调,对魔法师问道。
“没什么……对了,修伊。”魔法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吟游诗人说,“你今天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而我在忙我的研究——”
“啊,对啊!”吟游诗人也是才记起的模样,他开心地告诉魔法师,“我成为了赞牙长候选的第一名,我想很快就能接你去蓝闪,让大家认识真实的你了。你可是又善良又温柔的猫啊。”吟游诗人说着,他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哼,随你吧。”魔法师还是那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他调整了僵硬的姿势,重新坐在靠椅上,“想唱歌的话,别打扰到我。”
“好的,利克斯,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写的歌呀。”吟游诗人回以不变的笑容,再极认真地,一如既往地为魔法师唱着他安心与信赖的歌。
时光平静而美好,唯有歌声在森林中飘扬。

评论(4)
热度(31)
 

© 风时若 | Powered by LOFTER